1-Jan-2002
爬树

　

「我没有爬过树。」我说，看着外婆家外面即将被砍伐的大树。
「从小到大都没有？」我太太问。
「没有。」
「真可怜。」她从小在乡间长大，爬树、赶鸭、摘玉米、小河嬉水，以致差一点被鳄鱼噬吃，不能想象四壁中的童年。
为什么从来没有爬过树，也说不上来－－童年的家外面有不下三棵好爬的树，大姐二姐都不止一次去爬过。
怕高是一个原因，那树上的蚂蚁及青苔可能是另一个。
但是我想，如果有这么一棵树，你爬了上去，可以看到一大片草原，在草原那一端有看不到尽头的山岭，从山上有一条小溪流成小河，穿过几片稀落的矮树林，再流过那草原，偶尔有一只狐狸从林中出来在河边啜水，然后呆望着那依然翠绿的麦田，好似在等着什么－－
如果有这么一棵树，我一定天天去爬。

* * *

任教的学院有一栋三层的建筑，从最高处可以远眺西面的小山群。
当它是另一种爬树。

* * *

没爬过树的人，所写过最满意的一首英文短诗，竟是由爬树开头的－－

Perhaps I would climb this tree
look over the horizon
imagine that I am flying free;

have you written to me lately?
just some late delivery
adding to my anxiousness greatly.

Do you remember the night of the fireflies?
Summer breeze, quite stream, sweet lovers' lies?
For I do love you
I do love you
love you
you---
nothing more than a mid-summer night's dream
lay afloat and away on that quite flowing stream

You wrote careless words to me
of your fall from the tree
of bee stings and still swelling knee;

but I was careful to hold my tears
write about secret fears
hopeless hopes, and long gone years

Do you anticipate when we will again meet?
Downtown diner, buzzing lamp, cold shivering feet
But you did love me
you did love me
love me
me---
just a gone stale bread served with overdone ham
gypsy moth in a last dance around that buzzing lamp

All were futile

不算说谎，毕竟我写的是"perhaps"。
说谎的是－－
我的童年没有四季、没有小溪、没有萤火虫，更没有失过那场恋。
写时的心情追念的是失去过的两个好朋友。反正英文"love"的使用范围很广。
自然也是没有那间镇上小食店的(down-town diner)。句中的那只吉普赛飞蛾(gypsy moth)是向唐·麦克林(Don McLean)借来的，从他那首很好听的"Empty chair"－－唱的也是失恋。
是没有失过恋就娶了现在这个好老婆的。
这个故事教训我们不要相信诗人。

* * *

关于这首诗，还有另外一个故事：
写诗的同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网站：www.poetry.com。不管你是不是诗人，写的诗有多烂，只要你投稿，就有一个空间为你而设，展示你的大作。而你每三个月期间所投的第一份稿会自动参加他们的诗歌季赛。
投这一首诗的时机正巧，自动的成了那一次季赛的参赛作品。
两个月後，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的信，上面好大的字眼：Poetry.com。
是在等着那封信的，因为该网站保证，每份参赛作品都给予一个书面评论，在七个星期之内。
很害怕被人评审的；但又很想知道自己的诗在别人眼中是如何的，所以一直在等着那封信。
－－终于来了，赶忙打开来看－－
掉出来几份购物指南，一个诗集系列的。还有一张回条似的信上写了些称赞我的诗的话，然后说－－
「我们精选了一千首参赛短诗结集成书，您的作品是其中之一。我们希望得到您的同意，刊出您的作品。若您不反对，请签署以下同意书－－」
－－怎么会反对呢？马上就签了－－
「－－若您希望订购这本对您极有纪念价值的精美诗集，现今有初版优惠价格－－」
－－哎，原来如此。

* * *

也没有因此而对该网站产生太大的反感。毕竟生意是不可少的。那么庞大的网站，收集了上亿的作品，没有钱怎么去维持呢？
而且那真的是做得很好的一个网站。在那里你可以学到一些基础的作诗技巧，甚至有个可以为你寻找压韵字眼的工具。另外，每一天还有两个很好玩的小型比赛给你当作写诗的锻炼："Poetry in Motion"及"Haiku Contest"。你不妨去试一试。

* * *

那故事还有一个连续：
话说我寄了回条－－「本人同意你们刊登我的作品……不，我不想购买。」
－－开玩笑，那近乎四对一的兑换率要叫我用超过马币两百元买一本不上两百页的书！我当然不会去买－－
只是我低估了那「诗人集团」的生意头脑。
再过不久，又收到第二封信：
「经过多番评审，我们发现您的诗有着异常优美的意境及不凡的韵律感；您的诗，连同其他一百首，将被灌录成为光碟有声书……希望您同意……希望您购买……」
这一次我连同意书也不回了，丢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