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Feb-2002
海鸥先生

这一幅画，还有另外两幅，是因为瑞宝有一段日子在槟华女中当临时教师，教华文。她要给学生一些课室活动。我想起阿凉曾经在创意坊一次聚会上给我们做过的看图作文，便当下天马行空的画出了三幅画，叫瑞宝带去给她的学生如法炮制。

* * *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还没有结婚。
瑞宝的学生的作品，我都还没有看到，她就把它们给丢了。
而那三幅画，也就搁在一旁了。
直到最近，在网上设立了电子版的创意坊「鱼骨」（在creativefishbone.0catch.com，欢迎参观！）。为了激励小鱼们写些作品刊登在这电子「鱼骨」当中，便又把这幅「海鸥先生」拿了出来，挑战鱼儿们为「海鸥先生」写出它背后的故事来。
以下是我自己的版本－－

* * *

「海鸥先生」的原名叫做Robert Segal。他在退休后，因为健康的缘故，和他太太离开了天气潮湿阴霾的祖国，搬到一处热带的海边去。

那里的当地人英语不太灵光，总是叫他Mr. Seagull；叫着叫着，他这只「海鸥」给叫到了当地小孩的心里去了，便再也改不过来了。

当地小孩本来是不敢亲近这个白色巨人的。而且，Robert也不是个生性亲和的人。但他太太是非常喜欢小孩的。而他们唯一的儿子、儿媳和三个孙子都远在祖国。她便把那些满沙滩乱跑的学龄小孩都在每个下午三点钟集合到家里去，给他们吃些饼喝些茶，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英文和数学。

Robert对这一切都不置可否。他还是疼爱他的孙子的。但「喧闹」这一个词，对他来说，怎样都翻译不成「欢乐的气氛」。所以当他太太在教小孩子英文的时候，他总是躲在房间里看那迟了两天，从祖国空邮过来的报纸。

有一天，他太太病了。大概是前一天她当着中午的烈日在沙滩陪小孩子堆沙堡时中的暑。

「那些小孩子要失望的。」他太太躺在房里，看看时间已经两点四十五分了。
「那也没办法呀。虽然只是普通热病，不休息恐怕会更严重的。」Robert很怕他太太生病。倒不是因为没有人煮饭洗衣，只是，他不懂得照顾病人。他是很爱他太太的。当你爱的人病倒而你什么也不能做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很彷徨的。

果然，在三点零九分，响起了一阵许多小拳头一起敲在木门上的声音。
Robert去应门，不知道要如何让那些小孩子明白英文的「生病」。

「午安！海鸥先生！」那些小孩见到是他，大家都肃然起来，此起彼落的，像行军礼般隆重的问他安。

那些小孩的英文比他想象中流利。他便尝试很直接的说：「海鸥太太生病了。」

那些小孩突然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的。海鸥先生正担心他们是不是听不明白他的话时，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突然哗一下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在Robert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之前，他们突然全体一起跑向海边去了。

海鸥先生回到房里去，问海鸥太太：「你教过他们『生病』这个词？」
海鸥太太以很骄傲的笑容回答说：「这些小孩子学东西很快。」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彩，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同一天的傍晚，四时五十分，门又响了。Robert再去应门，还是那班小孩，满头满脸泥沙的，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装满了贝壳的大玻璃瓶。「给海鸥太太！给海鸥太太！」大家都很兴奋的喊着。

一共有十七个挺大的玻璃瓶。里头的贝壳各色各类的，有些甚至是在他们家外面那个海滩上没见过的。大概他们也去了一英里外的另一个沙滩。

他把所有的瓶子和贝壳里里外外再用清水洗过一次，足足花了两个钟头。当他把这些贝壳和瓶子放在一个小推车，连同简单的晚餐推进房里的时候，他太太正倚在窗口，看着窗外。
海滩上，三个年纪较大的小孩正在夕阳的最后一点遗晖中踢着海沙走向家的方向。

「这个海边没有海鸥。」他太太突然说。
「怎么突然讲这种话？」他在想，他太太是不是又在考他的幽默感。她总是讥笑他为人呆板，不拘言笑。
「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渴慕看见海鸥群在海风中不惧风浪的那种自由高飞－－」她说，以一种深情的眼光注视着她丈夫。

海鸥先生突然明白了他之前心里似乎领悟、却又说不上来的那种感受－－
「你放心，那些孩子会飞得很高、很远的。你把他们都教导得很好，我深深为你感到骄傲－－」

* * *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尾。
谨以这个没有结尾的故事，献给我那热爱儿童教育的太太－－李瑞宝。
「我深深为你感到骄傲。」